俱樂部的擺設依然原封不動，就連實驗室裏唐碧晨倒下後圈出來的白色人形也沒有擦掉，而此時此刻的郭琳琳正蹲在白色人形旁，不知道在喃喃自語些什麽。

曼曼走近了，才聽到最後一句。

“……我們認識十五年了。”

曼曼輕咳一聲，喊道：“郭姐。”

郭琳琳久久沒有回神，仿若未聞，仍舊盯著白色人形發呆。曼曼又叫了一聲，這會郭琳琳才回過神，“啊”了一聲，扭頭一看，面上的失落顯而易見。

“是你呀。”

她很快又恢覆了正常的情緒，說：“曼曼，你扶我一把，蹲久了，腿麻。”

曼曼扶著郭琳琳起來。

郭琳琳又說：“你怎麽過來了？”

曼曼說：“我今早給你發了微信的，你讓我過來一趟的。”

郭琳琳拍拍腦袋，說：“哎，出了趟車禍，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到腦子了，記性真是越來越不好了，早上剛過沒多久的事情我竟然都忘記了。”

“郭姐，我聽黎哥說你似乎找到新的線索了？唐姐給你托夢了嗎？”

郭琳琳迅速看了眼外面，確定沒人進來後，才朝曼曼勾了勾手，“你靠近點，我悄悄和你說。”

曼曼微微挪動了身體。

只聽郭琳琳說道：“我見到了晨晨。”

“在夢裏？”

“不是，今天早上。我打車過來的時候，在馬路邊上見到了晨晨。”

曼曼睜大眼睛。

……這是見鬼了吧？但是一想到這可是被無數外星游戲玩家入侵的地球後，又相當堅定地信奉唯物主義，說：“不是長得相似的人？”

“不是，也不會是雙胞胎，就是晨晨。她穿的衣服還是我給她買的那一條連衣裙，裙子我不會認錯。當初連衣裙買回來後，晨晨不小心勾破了，她舍不得扔，我喊人在上面縫了兩朵百合花。那條裙子是b牌的，不會有人在上面縫兩朵那麽土的百合花，我可以確定那就是我給晨晨買的裙子。”

曼曼說：“可……可是唐姐不是已經被郭姐你和霍伊爾先生……”

火化兩個字，曼曼說不出口，只好盯著郭琳琳手裏裝著骨灰的玻璃瓶。

郭琳琳說：“是，我親眼看她進焚化爐的，但是那個人一定是晨晨，我不會認錯的。”

“你有上去問清楚嗎？”

“當時我在出租車上，我讓司機停了車，下來後就再也找不到晨晨的身影了。不過……”她打開手機，說：“我拍了照的。”

照片裏只有一個模糊的側影，但是確實和唐碧晨有九分的相似，不，甚至可以說是九點九分。

郭琳琳又說：“一定是晨晨給我顯靈了，她肯定也知道陳默不是兇手。一定是顯靈了，一定是。”她不停地重覆顯靈兩個字，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日式包廂裏。

曼曼咬了一口天婦羅，又喝了口玄米茶，萬分不解地說：“今早的郭姐超級矛盾，她一邊說唐碧晨顯靈了，一邊又說真的見到唐碧晨了。這兩句話本來就是相互矛盾的。”

秦薄給她的碗裏添了魚肉，才問：“後來你們做什麽了？”

“沒做什麽，離開俱樂部後，郭姐就說要回家。我也不好跟著，就跟她分道揚鑣了。”她單手撐著下巴，又說：“不過話說回來，郭姐跟我說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她眼花了，或者日有所思產生幻覺了，畢竟最近郭姐的精神狀態很不好。但是……”

她看了秦薄一眼。

“很像很像，郭姐手機裏的照片和唐碧晨很像很像，我當時怕郭姐得了精神病，特地看了照片的日期，拍照日期就是今天早上，時間和郭姐說的對得上，可是唐姐確確實實死了呀？都被解剖過了，而且葬禮上的時候，棺木裏躺的就是她本人……”

包廂外有人敲了敲門。

隨後進來了一個穿著和服的姑娘，手裏捧著一個小木盤，木盤上是兩樣精致小巧的日料。

曼曼沒在意，又說：“那天參加葬禮的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和服姑娘放下小碟子，忽然搭了話，問：“是唐碧晨的葬禮嗎？”

曼曼一楞，這才把視線落在和服姑娘身上。

和服姑娘靦腆地笑了笑，說道：“不好意思，我就是多嘴問了下。我這陣子一直在關註這個新聞。”

曼曼又楞了下：“新聞？你居然有關註！”

她之前是知道的，唐碧晨命案順利解決，陳默入獄後，有了那麽一個豆腐塊的新聞出現在當地報紙上。而當地報紙的官博也意思意思地弄個了頭條文章掛在微博和微信公眾號上，然而並沒有多少人關註，那幾天人們的視線大多都落在某明星老公半夜酒店幽會兩女的娛樂新聞上了，後續還有各種各樣的花邊新聞。

所以曼曼聽到新聞兩個字的時候，心底是詫異的。

她沒想到這麽巧在日式料理店裏還能碰上關註唐碧晨命案的人。

和服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說道：“說了你別笑話我，我其實不是很關註唐碧晨命案。但是唐碧晨的葬禮那天，去了很多大腕，我是其中一個的腦殘粉。兩位是認識唐碧晨嗎？我們粉絲小組裏一直很好奇，唐碧晨究竟是誰，為什麽一個不算有名氣的科學家葬禮上能有這麽多跨界人氏……”

和服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如數家珍似的把那天的名人名字都報了一遍。

“……裏面超多我佩服的人！今天好多公眾號都在八唐碧晨呢，八她到底有什麽背景呢！天涯微博知乎這些地方都展開了熱烈的討論，我天天看得目不暇接。”

和服姑娘很是熱情，又給曼曼推薦了好幾個公眾號。

等她離開後，曼曼才點進公眾號查看。果然跟和服姑娘說得一模一樣，葬禮過後許多人開始關註起唐碧晨，把她的家世背景都人肉得一清二楚。

而就是因為人肉得太清楚了，卻也沒找出唐碧晨的人際關系網是怎麽覆蓋到那些名人身上，大家就更加好奇了。

曼曼說：“我忙著和郭姐查找線索，就幾天沒怎麽關註網絡，居然還有這樣的後續……不過網民們打死也想不到是因為有個外星玩家在背後操控吧。”

曼曼把網上的新聞掃了幾眼，就開始興趣寥寥。

橫豎再過陣子，出點新的八卦和事件，網民們就會忘卻。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讓張遠完成游戲任務。曼曼問：“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唐碧晨真的死了，也真的火化了，那麽今天唐姐見到的人究竟是誰？”

有一個可能悄悄地浮現在曼曼的腦子裏。

她打了個顫，又自我否認。

她對上秦薄的視線。

兩人眼神一交流，心有靈犀地無聲比了個嘴型——克隆。

曼曼和秦薄迅速結賬，上了車，駛向唐碧晨的家。

曼曼掰著手指頭在算數。

“從老霍領走唐碧晨屍體的那天開始，統共四十二天。我一直以為克隆的話，也是克隆出個嬰兒來，克隆羊也是從嬰兒羊慢慢長大的。難道你們星球上的克隆技術已經發達直接省略嬰兒期？”

秦薄說：“在母星有這個條件，你們地球沒有。我們曾經有一整套的完整程序，能夠在營養艙裏飛速成長。但是要構造我母星的營養艙，需要多方面條件和時間，四十二天在落後的地球上絕無可能。”

曼曼說：“那如果是更充足的時間呢？老霍能告訴唐碧晨你們星球上的技術，萬一他已有準備呢？”

“這並非沒有可能。”

曼曼的腦子開始轉動，她又說：“我之前一直覺得唐碧晨的遺囑很奇怪，哪有把房子留給別人了，還規定了具體時間後才能使用，而且這個具體時間是十八年。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唐碧晨知道自己會被克隆？所以把房子留給了自己？”

秦薄說：“克隆人沒有任何記憶，只有等同的基因。如果猜測正確，那麽唐碧晨的屋子裏會留有線索，給克隆的自己的信息。”

曼曼也是這麽想的。

秦薄將車停在了小區外，曼曼疑惑地問：“怎麽不停在裏面？裏面可以停外來車。”

“如果我們的猜測是真的，那麽我們的對手就是老霍，不能掉以輕心，所以……”他打開筆記本電腦，十分鐘後，他合上電腦，說：“走吧。”

他重新啟動車輛，停在了小區內的空位上。

曼曼問：“黑掉監控了？”

“更改了監控畫面，只要你確定的樓層沒錯，小區裏的監控一定拍不到我們。”

曼曼說：“肯定沒錯的，我來過一次了，是郭姐帶我來的，我記得一清二楚的。”說來也是巧，曼曼剛提了下郭琳琳，在兩人上樓到達二十八層之際，也見到了郭琳琳。

她正專心致志地輸入密碼，沒有發現兩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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